爲惜紅芳今夜裏,不知和月落誰家。
父親總將她比作含笑花,閨閣姑娘,太過矜持了。她聽罷也總秀眉微蹙的,嗔推父親一把,依稀仍記得兄長們見著這般景象都笑說,小妹這是要扮作母夜叉了。
不矜持的姑娘她倒是見過的,那是元夕長安燈會,她與兄長沿朱雀大街綿延燈海一路走去,某處人群鼓譟,看的是身著一襲嫣紅羅裙的秀坊姑娘手提輕劍,纖腰款舞。
她覺得,人影中嬌艷耀眼的她們,仿若畫卷裡東都盛開的牡丹,炫目的叫人神迷。
那些年她只念想著她們,那些粉衣華扇笑語如鈴雙劍白馬的女子,她們每每入夢,年年歲歲喧鬧不止,可她也就這麼嫻靜的待到身披嫁衣。
跨出家宅時,她將閨閣裡的囈想權作幻夢一場。
迎娶的花轎顛簸停歇,她揭開紅錦,卻讓老挑夫的血迎面濺了她一身。
十二連環塢,她依稀想起兄長口中這遙遠的名詞,還有,雜草碎枝劃破的鳳繡,盈淚的眼,好似要永遠嵌在指間的淤泥河沙。
將她救起的聽說是純陽宮的道人,望著孤山集來往的行客,她答不出道人問的每一個關於自己的問題,腦海中浮現出的,始終只有彩扇和劍舞。
「七秀坊?可我看這位姑娘實在有些面生啊。」注視著她的每一個秀坊女子都給了迷惑的答覆。
道人送走訪客,回到榻前卻還是對她笑了笑:「不打緊,慢慢兒來,總會想起來的。」
她盯著對方漆黑的眼,幾乎能遠遠的、遠遠的望見了什麼。
那是閨閣中,遠觀元夕華燈燃遍滿城,亮晃晃燈火卻始終照不亮院落最隱蔽那株低著頭的含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