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餞別 - [蒼雲] 江尋
如何萬古冤魂在,風雨時聞有戰聲。
她總替師兄縫補衣物,自小到大彼此兄妹互稱,似是北地的雪倚著青天,相互扶持,生死與共。她知道師兄偷偷為她婚嫁之事操心,她亦同樣掛念歲歲年年輾轉自京中、江南或西域而來的書信,那些或許是他的江湖朋友,也或許,她偷偷想,也或許之中有著師兄的夢裡伊人。
戰事告急讓那年冬天幾乎無暇顧及兒女私情,烽煙中臥雪而眠,踏霜遙望城闕之外未休的戰事,待到年初,很偶然的,她在破損待縫補的行囊中翻出一張短箋:
何當重攜手,風雨滿江南。
「師兄。」她喊住了人,在對方詢問的目光下遞上紙箋,眉眼笑彎成柔柔的圓弧:「師兄,你可知這是誰留下的?」
若非內裏給箭鋒擦了個口,短箋不知還會偷偷在行囊中埋藏多久,她觀這字跡娟秀矜持,筆鋒間卻微微有些顫抖,看來也是個情深之人罷。
她師兄盯著紙片上的短句,默然無語,良久,淡淡答道:「不清楚,這是新發配的,我亦不知故主。但若說是上哪找人……」
幾日後,她與師兄去了趟李牧祠。荒塚千計,她遙望遠山感慨道,這江山大約是以血肉雕砌的。
師兄沒應聲,沉靜的將短箋供到墳上,儘管他們並不知曉到底這紙箋為誰所有,師兄說,就當是寄給這兒所有人罷,她點頭,抬頭看天地一色,孤城蒼茫寂寥。
天陰欲雪,師兄解下大氅,披到她肩頭。
那天晚上她夢到清溪竹林旁一處茶館,杯盤輕聲叩響,有人出聲打破一下午漫長的沉默:「這就走了。」
「此去山高路遠,衣服可要穿暖,莫要急著趕路,害了身子。」
「我知道了,你也是,之後自己小心些。」
素衣青年提劍,跨馬行去,她卻還坐在桌邊,眼底映著遙望者滴滴答答墜下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