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正好的下午，人來人往的商店商上，互相錯身的路人交織著成為彼此生命中的風景。
結束了一場對異變的壓制，紅心與黑桃二人走在恢復平靜後川流不息的街道上頭，紅髮的紅心拉著藍髮的黑桃叨叨絮絮，聊的話題也是稀鬆平常，乍看之下就是兩個普通人。誰也想不到，這兩位看似與身邊人沒有差別的他們都有著特殊能力，肩負著修復時空裂縫與壓制世界異變的使命。
「欸、黑桃，你說我們晚餐應該吃什麼來著？」在人潮中倒退著走路的紅心一臉興奮，性子外向的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心情，整個人都笑瞇了眼。
「嗯……冰箱裡還有雞蛋跟蔬菜，不如今晚做個炒飯如何呢？」
黑桃回應的話聲溫柔，他沒有制止紅心倒退走的舉動，但是目光一直留意著不讓對方撞上下午時分時擁擠的人潮。
「嘿──炒飯啊！感覺不錯！」聞言，紅心彈了個響指，「這樣的話湯也可以做青菜蛋花湯？哇完了、我的肚子已經開始餓了！」
「嗯？這麼快？現在……離晚餐時間還早呢？」
「知道知道──在那之前我不會吃其他東西的！」
太過熟悉身邊人的紅髮青年在藍髮青年叮囑之前便先打消了後者的疑慮，他嘻笑著轉了個身，彷彿背後長了眼睛般閃過了直面撞上來的兩個迷糊國中生，而後湛藍的目光落到了商店街內不遠處的招牌上。
察覺到紅心目光的停留，原本以為對方是又發現什麼異變的黑桃神情一凜，卻在順著那人目光看過去後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看著眼前的夾娃娃機店與店裡的機台，再看看身邊這個已經被吸引目光的人，藍髮青年輕聲提問：「紅心？怎麼了嗎？」
「欸黑桃，問你個事！」
「嗯？」
「你玩過夾娃娃機嗎？」
「嗯？」
相較於第一聲的單音節，這次黑桃發出的困惑語氣明顯上揚不少。他注視著眼前興致勃勃的紅心，又看看不遠處的夾娃娃機台，再搭配剛剛的對話，或多或少已經猜出那人現在正在考慮著什麼。
於是，他終歸只是勾起嘴角，說著：「我也沒玩過呢，不如一起去看看？」這樣的話語，順著紅心的心思提出邀請。
※
跟隨著下午好奇的人潮進到放送著冷氣的店裡，嘈雜的人聲挾雜著店內的機台音效與日文歌穿透耳根，熱熱鬧鬧的好不愉快。
放眼望去，夾娃娃機機台裡有的贈品種類出乎意料地眼花撩亂，除了各式各樣、體型大小不同的布偶，連扭蛋、模型、錢包、化妝品甚至飲料都有，豐富的程度簡直就是新世代的小雜貨店。
「哇賽──真沒想到現在的夾娃娃機會是這樣子的！」環顧完整間店面裡的機台，紅心微張著嘴，表情只能用嘆為觀止來形容。
「是啊……真讓人意外……」同樣難掩訝異的黑桃跟著點頭，他推了推鼻樑上有些下滑的眼鏡，而後看向不遠處的零錢兌換機，口出提議道：「我們身上現在都只有鈔票，不如……先去換點零錢如何？」
「噢！行啊行啊！」難掩興奮的紅髮青年笑得歡快，走向兌換機的同時也回頭望向身邊那人，「黑桃覺得先換多少錢比較好啊？」
「我想想……別花太多，先換兩百元？」
「咦？兩百元算不多嗎？夾一次也才需要十塊錢而已吧！」
「我曾聽說夾娃娃機是個無底黑洞，不能太小看呢……」
在兩人的閒聊中，兩張百元紅鈔被零錢兌換機吞了進去，而後吐出了二十枚十元硬幣，匡噹匡噹的金屬碰撞聲放在平常本應讓人感到刺耳皺眉，卻因為在周遭音效、音樂與歡聲笑語的氛圍中顯得一點也不突兀。
「嗯哼？是這樣嗎？我倒覺得夾娃娃看起來沒有很難啊！」
紅心邊說邊將一半的硬幣分給身邊的藍髮青年，他一手攫著剩下的硬幣，另一手搭在額前做出張望的手勢，很快地就找到了第一個目標。
「欸、黑桃！你看！」他拍了拍黑桃的衣袖，指向前方，「你看那些熊！」
聞言，黑桃跟著挪動視線，平穩冷靜的目光隔著鏡片落到不遠處被紅心指著的其中一個機台上頭。在琳瑯滿目的機台中，距離兩人約十幾步遠的機台裡堆疊著幾十個約十五公分高、身穿深色軍裝的布偶熊，熊的胸前抱著由布做成的撲克牌，上頭的花紋種類一共四種，分別是紅心、方塊、黑桃跟梅花牌面的Ace牌。
就只看那麼一眼，無論是紅心還是黑桃都莫名覺得，那就是他們想要的。哪怕這間夾娃娃機店裡有再多不同種類的布偶與商品，他們想要的也就只有那部機台裡的布偶熊。
「那我們就去試試看吧。」這次，黑桃的語氣不是詢問，而是已經下了決定的肯定。
「行！看我的！」兩人視線流轉間，彼此的默契讓紅心明白了黑桃的同意，於是他氣勢洶洶地揮著拳道：「我一定會夾到它們！把它們帶回去！」
兩人在信誓旦旦的發言中邁開腳步，黑桃下意識地環顧了周遭的環境細細觀察，有結伴而來的情侶因為夾不到想要的兔子娃娃而灰心喪氣，有終於將哈士奇玩偶拿到手而歡欣鼓舞的女高中生們，也有挑戰多次卻還是無法帶走模型的一群青少年──而他的身邊，則有著像紅心這樣，未曾嘗試過夾娃娃因而興致高漲的搭檔。
藍髮青年抿了抿嘴，嘴角勾起了一抹溫和的笑意，望著前方不遠處已經湊到機台前的紅心，他也加快腳步來到對方身邊。
「我看看……兩百元保證取物是吧？」紅心先是喃喃念著著機台操作台上貼的標語，而後抬眸開始研究檯子裏頭擺放的布偶位置，「嗯嗯嗯──先夾哪隻好啊？」
同樣湊在一旁盯著玻璃櫥窗的黑桃觀察了半晌，提出建議道：「不如，先試試看那隻抱著紅心Ace的如何？」
黑桃所說的那隻熊被擺在機台的右側最上方，由於角度的關係看起來搖搖欲墜、隨時會滾落到其他地方，距離最左端的通口則是隔了約三到四隻熊布偶的位置。
乍看之下，就像是只需用夾子輕輕撥弄一下就能成功的模樣。
「好咧！就決定是你啦！」
說著與知名動畫中相同的臺詞，紅心拿出放進長褲側邊口袋的零錢投入，接著一手擺在機台邊緣，另一手按在握桿上開始操縱夾娃娃機的爪子。
也許是因為機台仍新，爪子隨著握桿擺動時的移動相當順暢，並沒有發生動一下卡一下，或是動一下過幾秒才有反應的情況。隨著機台檯面上的夾取時間的數字倒數，紅心幾乎有種錯覺，彷彿那隻金屬爪子就是自己手臂的延伸、是自己身體的一部份一樣。
一旁的藍髮青年面上是一貫的雲淡風輕，但從他抿嘴的模樣看來，都與操作著握桿的紅髮青年一樣有著相似的緊張。
爪子由後方向右方慢慢挪移，而後又小心翼翼地被往前方移動，唯一能被感官收入腦中的只有機台本身發出的「加油加油！」的打氣，以及那隻隨著操作時不時晃動、時不時撞到其他布偶的金屬爪子。
此刻，兩人皆是緊張地屏息以待，就像是為了解決異變時在暗處埋伏一樣，無論是操作的紅心還是旁觀的黑桃，兩人的臉上都是相同的嚴肅。
──十、九、八、七……
眼看機台檯面上的倒數已經快要歸零，紅髮青年心一橫，直接將爪子挪到定點後用力按下鮮紅的夾取鈕，「啪！」地一聲，接收到命令的金屬爪子承載著操作者與旁觀者的期待，開始盡責地張開爪子支架，夾住了那隻抱著紅心Ace牌的布偶熊！
見狀，紅心興奮地彈了個響指，「好耶！夾住了夾住了！」
「等等、好像──」黑桃察覺不對勁的話聲尚未說完──
那隻夾著熊布偶的夾子就因為布偶撞到了其他隻熊，一個沒夾緊就讓目標滾到了機台的後方……
兩人靜默了幾秒，紅髮青年不甘心的嗓音再次打破了這份凝重。
「可惡！就差一點！再來再來！」他邊說邊一手拍到了機台的操作台上，咬牙切齒的樣子就跟他平常埋伏卻突擊失敗時一樣。
由此可見，紅心確實對這個夾娃娃機認真起來了。
黑桃看看那隻已經滾到離爪子原始位置不遠處的布偶熊，問道：「你要再去……夾剛剛那隻熊嗎？」
「那是當然的啊！我可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看著好了！」
豪言壯志已經立下，若是無法兌現未免太辜負這份誓言！紅心如此想著，第二枚十元硬幣再次被投入機台中，等著又一次的夾娃娃戰爭。
第二次，撞到通口邊緣的擋板，失敗。
第三次，又撞到其他擺高的布偶熊，失敗。
第四次，夾子擦過布偶熊夾空，失敗。
第五次，夾到布偶熊的腳卻不堪負重，失敗。
第六次，夾到布偶熊寬厚的背部導致夾空，失敗。
第七次，心急太早按下夾取鈕夾空，失敗。
第八次、第九次、第十次……那隻熊就像是與紅心有什麼仇一樣，無論如何就是不願意好好被爪子夾到通口裡，直到他口袋中的硬幣都用完了，還是屢戰屢敗……
「我的天……這也太難了吧……」紅心不由得仰天長嘆，湛藍的眼眸死命盯著櫥窗裡的布偶熊不放。
「難怪夾娃娃機被戲稱為『無底洞』……」旁觀一切的黑桃推了推眼鏡，面露無奈的他看著身邊的搭檔，「不如，讓我試試看怎麼樣？」
「來吧勇者！交給你了！」紅髮青年讓出了機台前的位置，拍了拍身邊那人的肩膀做為交棒，嘴邊是止不住地嘀咕：「這熊怎麼就這麼調皮，這娃娃怎麼就那麼難夾啊……」
聽見身邊人的抱怨，黑桃不由得無聲地笑了笑。而後他收斂心神，轉過頭微微擰眉盯著玻璃櫥窗裡各式各樣的布偶熊，姿勢各異的它們臉上帶著相似的憨厚笑臉，身體朝上、向下或橫擺，並沒有一定規律。
突然，視線捕捉到什麼的他鬆開眉間，瞇起了眼細細觀察，邊摸出外衣口袋中的零錢投幣，邊握住了操作的握桿。
一旁作為觀察者的紅心看看一言不發的黑桃，再看看滿櫥窗裡的布偶熊，怕打擾到人而壓低聲音地替那人打氣。
「黑桃加油啊！」聲音雖低，但是當中滿滿的鼓舞確實傳入了黑桃的耳畔。
靠在機台最裡邊左後方的金屬爪子再次搖搖晃晃地挪動，在半空中劃出漂亮而俐落的弧度，檯子內的白光照在夾子上頭折射出炫目的光彩，一瞬間就宛如要刺入目標的銀光落刃──
下一秒，就當紅心以為黑桃要夾取方才那讓他屢戰屢敗的熊時，卻發現夾子逕自掠過那隻倔強的布偶，往正中央被壓在拿著方塊Ace牌下的另一隻熊挪去，在他還沒反應過來前一鼓作氣地按下夾取鈕。
「黑桃你在做什──」疑問尚未問完，紅髮青年就眼睜睜地看著那隻爪子穿過壓在上方的熊之間的空隙，夾著另一隻抱著Ace牌的熊上來，接著沒有任何阻礙地夾進通口。
軍裝布偶熊咕嚕咕嚕地落到最下方的出口，黑桃彎下腰取出它，起身的同時順勢塞進紅心手中。
「我的天──黑桃你也太厲害了吧？」紅心微張著嘴，突然覺得十次的屢戰屢敗跟一次的一舉成功之間的反差太打擊人了。
「這也要多虧紅心剛剛讓我在旁邊觀摩啊。」被稱讚的那人笑著拍拍紅心的肩，「不然光靠我，是不可能一次就成功的。」
「哈哈哈！這感覺就像是我在前方打游擊，黑桃在後面分析敵人行動一樣！」
如是說完，紅髮青年又拉著藍髮青年的袖子，要他再用剩下的九個硬幣夾另一隻抱著黑桃Ace牌的布偶熊起來，而後者自然是從善如流地答應了。
最後，終於找到夾娃娃技巧的兩人花完了身上所有的硬幣、如願以償地把另一隻軍裝熊夾到手，踏著心滿意足的腳步一同回去兩個人所住的住所。
抓娃娃機
Storyteller
50
500
1,000
